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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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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山的木芙蓉,一叢叢一簇簇,開的很是招眼。

溫良良被春煙拽著上了山,她站在高處環望四周,層層疊疊的花掩映在蒼翠墨綠之中,猶如錦繡萬頃,彩雲滾滾。

她忽然意識到,已經入秋了。

一年一度的東山游園會,引來不少百姓流連,紅男綠女穿梭在木芙蓉間,彼此也不再遮擋帷帽,只將姣好容顏展露出來,這也是尋覓佳偶良緣的絕佳之地。

溫良良看了半晌,便沒了興致,方欲轉身,便聽旁邊一男子搖頭晃腦,賣弄一般的吟道,“花蕊秋間始盛開,紅艷百裏猶徘徊,卻問姑娘何處去,小的不才猜一猜。”

他收起這手,拱手一抱,笑盈盈的向著溫良良鞠了一鞠,“在下柳仁,見姑娘在此駐足良久,只覺姑娘天姿國色,柔婉動人,便是木芙蓉都為之失色萬分。

敢問姑娘姓甚名誰,若是有愁苦,便只管與我講。”

一張還算俊秀的臉,因為輕慢的語調平添了許多油膩之氣。

溫良良往後退了一步,見他渾然無禮,吊兒郎當的流氓狀,只覺愈發厭惡,她垂眸側過身子,便想走。

豈料那人被駁了面子,有些不悅,便著急忙慌的擋了她的去路,伸開長臂幾乎將其堵在懷裏。

“姑娘作甚這般急切,難不成是嫌棄在下過於直白?也罷,那咱們可以循序漸進,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,姑娘……”

春煙不知去了何處,爛漫層疊的木芙蓉間,她避不開,躲不了,堪堪被這登徒子圍了個正著。

“那二百五是誰?”言罷,顧紹禎便劇烈的咳了起來,他用帕子掩住唇,腥甜的氣息湧上喉間,本就虛弱的肺腑好似被抽調了血液,他躺在榻上,周遭是輕紗覆蓋的簾幔。

朱桑抱著胳膊踮起腳,看了會兒便皺眉回他,“不認得,照時辰來看,周廷軒該來了,許是路上耽擱,公子,要不要我去…”

顧紹禎揮揮手,啞著嗓子道,“留條命活著便好…”

朱桑疾步行至山頭,拔劍一揮,略過的木芙蓉齊刷刷的掉落,周廷軒在此時望見了溫良良,朱桑便立時收了劍,隱在暗處。

“溫姑娘,在下來遲了,這位是?”周廷軒身量高,雖是客氣,卻因比那男子高出一頭,而顯得極具壓迫感。

他走上前,順理成章的牽過溫良良的胳膊,往外輕輕一帶,那人便有些瀉火。

“你是誰?”

“公子如何稱呼?”周廷軒擋在溫良良身前,眉目溫和,卻是一臉的不屑。

“柳仁,咱們京中紫金閣知道嗎,那是我舅舅開的,你……”

“哦,原是數月前輸了官司的紫金閣…”周廷軒恰到好處的一頓,便如願看到他一腔炫耀沒來得及施展便偃旗息鼓的萎靡狀。

“也是巧了,本官當時參與了案件的審理。”

便是再傻,也該知進退,果然,那人聽完,面上一陣紅一陣白,最後悶悶的拱手一抱,灰溜溜的走開了。

“周公子怎會來此?”溫良良環顧四周,並未發現旁人的影子,如火如荼的花叢間,只有蜂蝶翩翩起舞。

周廷軒摸了摸下頜,微微一轉身子,替她撥開頭頂的花枝,兩人一同往山下走。

“是我父親催促的,數月前府裏無端去了好些個媒婆,非要給我說親,被我拒絕後,我母親很是不悅。

正逢今日游園會,兩人便非要我來這走走,沒想到,卻是遇到了溫姑娘。”

溫良良一邊走,一邊屏息凝氣,她覺得周遭有股熟悉的味道,甜絲絲的,濃的好似叫她體內的血液叫囂起來。

她狐疑的暗暗觀察,兩人來到一處較為廣闊的平地,此處搭建了許多小亭,皆以帷幔懸掛,內裏的情形掩映不定。

“溫姑娘別動。”

周廷軒咽了下口水,溫良良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頭頂上,便跟著往上翻了眼睛,“是什麽?”

她素來害怕可以蠕動的蟲類,尤其是聽到周廷軒忽然喊了一嗓子,便愈發覺得發絲上有個胖胖的蟲扭來扭去,她臉色煞白,甚至口幹舌燥,只能求救般看向周廷軒。

周廷軒從沒覺得一個人可以這樣好看,只望著她便覺得歲月靜好,美人可期。他的手指落在溫良良的發絲上,捏起一斑粉白相間的花朵,遞到溫良良面前,笑道。

“便是這朵擾人的小花。”

溫良良松了口氣,再看他時便不覺有股嗔怒。

小亭裏的人幽怨的看著他們,咳得仿佛天崩地裂,頃刻斃命。

顧紹禎軟趴趴的靠在枕頭上,自覺好似傷春悲秋的閨閣怨女,朱陌看的起勁,還時不時與他匯報進展。

“公子,沒想到周廷軒看起來斯文儒雅,對著姑娘倒會撩撥,你瞧你的臉跟脖子,紅的跟火燒雲一樣。

哎,公子,方才周廷軒可是牽過夫人的胳膊,那叫一個自然,還有你沒瞧見他給夫人摘花瓣的情形,活脫脫戲曲裏的才子佳人。”

彭吉抱著胳膊瞥他一眼,見顧紹禎臉色愈發鐵青,便忙咳了幾聲,提醒朱陌。

“彭叔,你也這樣覺得對不對?我就說,公子挑的人,委實不錯,人品好,家境好,關鍵長得也不錯,百裏挑一的好人家。”

“你有完沒完。”彭吉終究沒忍住,提了音調兇他。

朱陌吐了吐舌,狀若無意的自言自語道,“公子看著不氣嗎?”

顧紹禎翻了跡眼白,怎的不氣,快一命歸西了。

他搓著虎口,又不甘心的瞥向簾幔外的兩人。

溫良良手裏握著一把花枝,周廷軒還坐在樹杈上,蕩著腿對她笑。

道德敗壞,顧紹禎如是想,溫良良必然不會喜歡這種道貌岸然的書生,他心裏十分篤定,然而,下一刻他卻覺得臉巨疼。

周廷軒上前,與溫良良同坐在美人榻下,俯首低語,兩人好似聊得十分投機。

“我瞧著公子再看下去,便要吐血了。”朱陌今日格外反常,酸言冷語沒多時便冒幾句,彭吉屢次瞪他,然都無濟於事。

“你不必激我,鬼醫聖手我也只是聽過,興許江湖上根本沒有這號人物。

藥王對我的病都束手無策,何苦抱著希望再來一場空歡喜。”

顧紹禎有氣無力的合上眼皮,皙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的點在榻上。

朱陌便沒了主意,喉間一澀,暗啞著嗓音道,“我便不信找不到!”

“你們不是暗中找了半月嗎?如何,若是有消息,恐早就與我稟報了。

罷了,我想要做的事情,也都安排好了。

該死的人,一個都躲不掉,那些謀害我母親的,間接殺害祖父的人,都將得到他們該有的懲罰。”

他從出生的那一刻起,便註定了命短無常。

好歹也成過婚了。

可惜,沒留下子嗣。

“溫姑娘可知道木芙蓉可入菜?取新鮮雞脯肉,切薄片,掛蛋糊,用沸油滾一邊,再調湯汁,最後加入木芙蓉,名曰芙蓉花雞片。肉片雪白柔嫩,鮮香滑膩,如芙蓉層層蕩開。

也可洗凈晾幹,待來年春筍出土後,一同煨煮做成雪霞羹,春筍的香氣融合在花香裏,想想便覺得垂涎欲滴。”

溫良良微微一笑,抿著唇回他,“公子竟也通曉廚藝,我只以為你詩書滿腹,是個只懂得附庸風雅的膏粱子弟。”

周廷軒忽然楞住,溫良良瞇起眼睛,想起在采薇館認識的時候,此時卻沒有避諱,仿佛間接承認了自己便是蒹葭閣內的阿蕪姑娘。

顧紹禎坐了起來,倚靠在廊柱上,似望婦石一般,百轉糾結。

這個周廷軒,原是自己小瞧了他,三言兩語引得溫良良心情大好。

他很惆悵,咦很失落,可他沒法子,就像明知對方是來搶人的,還得笑臉相迎,甚至配送十裏紅妝。

真特麽賤。

想到此處,他又嘔了口血。

“阿蕪…不,你便只是溫姑娘。”周廷軒回過神,嘴角的弧度依舊沒有變,他捏著那一支粉白色的花,轉了一圈,旋出淡淡的清香後,又道。

“實不相瞞,自金陵一面,溫姑娘便入了我的心,廷軒不才,憑記憶做過一幅畫,樣貌雖然看不真切,可總覺得與現下沒什麽二樣。

木芙蓉是忠貞之花,今日游園幸然與姑娘重逢,百感交集下,啊…”

溫良良順勢看去,一條青綠色的小蛇吐著信子,自周廷軒腳下游曳著迅速鉆進石頭縫裏。

周廷軒的手背被咬出一個紅點,血流很細,他只喊了一聲,便連忙捂住傷口,擡頭反倒安撫起溫良良。

“我無妨,東山經常有蛇出沒,大都是無毒的。我的血跡為鮮紅通透,沒有發烏的跡象,姑娘不必擔心。”

顧紹禎默默在心裏叫了聲好,面上卻是不動聲色,這幸災樂禍的陣勢,便是叫彭叔看見,也有小人的嫌疑。

溫良良提起的心這才松了許多,她將手裏的花枝三兩下拔掉了葉子與花,扣在掌心用力搓撚,直到有汁液滲出。

“溫姑娘這是作甚?”周廷軒不解,溫良良上前,朝他努了努嘴,柔聲道。

“往上撩些衣袖,將手拿開。”

顧紹禎赤腳蹦到地上,兩手捧胸,這廝敢撩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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